第两百零二章 春帆楼下晚涛哀-《窃情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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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畏惧自己所拥有的情感。

    徐志怀停住,没再说下去。

    他抬头,侧一侧身子,朝内坐了些,双眸也因此曝露在灯光下。眼尾下垂,眼珠靠上,黑镜子似的瞳仁。苏青瑶与他对视,在里头看到了倒映着的自己。她舌苔发苦,急迫地想说些什么,然而此刻不论说什么宽慰的话,都会显得像空言。呐喊过后是彷徨,他们都曾深切体验过。因此她端坐在那里,沉思了一会儿,最终还是没说话,只将握他的手紧了紧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,你从前一定很怪我。”徐志怀忽说。

    两人离得那样近,吐息随着话音,湿了眼下那一小块肌肤,似落泪而无泪。

    苏青瑶屏息,摁住心门发抖的小铃,不叫自己三十来岁了,还哭了又哭。

    她眼眸微微睁大,应一声“嗯”,又低眉,苦笑道:“你也恨过我。”

    “不,不完全是恨。”他说着,垂下肩,额头因此挪近。“更多的是……慌。”

    苏青瑶视线最上端晃出淡灰色的虚影,像是他的额发。

    她的心突突往上跳,抬眸,抿唇笑道:“我从前以为你这样的人,永远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。”

    “还是会的,只是比较少。”徐志怀说,声音像进水的唱片。“从之说的不假,我那段时间的确见了很多人,想要尽快再婚,以此证明我是对的,我的人生还行驶在正轨上,我还是一个社会意义上,成功的男人。但——”

    但他做不到。

    “其实……我一直以为你再婚了。”苏青瑶续上他未尽的话音。“在南京读书的时候,阿碧给我写过信,提到了你要订婚的事。”

    “嗯,我知道。”徐志怀点一下头。“离开上海前,她把你和她的通信扔给了我。”

    这点谭碧从未与她提起过,苏青瑶呆了呆。

    她试着回忆那些信上的痴言,轻声试探:“你看了?”

    “看了,撤到重庆后,才有勇气看的……太迟了吧?”

    “我们有哪件事,是没迟的?”苏青瑶反问。细细两条柳叶眉微微颤,是水面扩散的涟漪。

    徐志怀对着她,恍如凭栏望湖水,有种柔软的哀愁。

    半生过去了,他和她还能回到这里。

    奇迹中的奇迹。

    他垂眸,沉吟片刻后,发出一声长叹。

    “太难了。”徐志怀自嘲似的感慨。

    “两个人在一起,是会比独身困难。”苏青瑶轻声说。“尤其是我们两个。”

    “不,我是说爱一个人。”徐志怀松开紧握的手,侧身搂住她。额角偎着她的鬓发,呼吸近在耳边。“爱一个人,太困难了……包办婚姻要简单许多。”

    苏青瑶听了这话,一下笑了。

    “徐志怀,大清都亡了三十五年,早不流行那套了。”她笑得胸口震颤。“你且忍着吧!未来恐怕还要这样困难个三十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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